落叶小唱

为你添一份早餐

引子:少年在河畔,

背后藏着初采的雨花。

少女飘摇着舞步,

回转在少年身前。

是进?是退?是无知盲目?还是冲动爱恋?

1

现在的我,起床为我心爱的妻子添一份早餐。浇油入锅至三分温热,鸡蛋搅成的蛋液,沿着锅壁缓缓划入,爆炸出气泡,后加火翻炒至金黄,中切翻转,出锅!藉着余温,热一杯牛奶,加两勺白糖,入口甜美清香。伴着晨光将小笨蛋妻子抱起,看着她在我怀里娇嗔,轻轻的吻她的额头。

“我明明还没有睡够!”

“可是,到吃早饭的时间了呀。”

过去的我,许久不与人言,每天穿行在名为“城市”的森林之中,挂着耳机,听着重复的歌曲摇晃着。我的生活准则是,能够一碗泡面解决的事情,绝对不再加一根烤肠。

枯燥没有波澜的生活,让我想要改变。给路边的团子猫添一份猫粮,为背阴的小花浇上一壶清水,同路边的流浪汉大叔谈天说地一整天。这样小小的改变,让我感到了一丝快乐。我是出于什么动机做这些事情的呢?

2

那天,我幸运的得到了一份工作。

我是在路边突然被人叫住的,他称自己为沈园。在报纸上我看过到过他的名字很多次。听他说,他的朋友侦探江孜扬已经失踪十余天了,他希望我能在逛街之余的时候帮他留意一下江孜扬的线索。我几乎没有迟疑,就接下了这份工作。作为散步当中的小插曲,我渴望的冒险生活可能就要开始了。

我快步走上滨海大道,开始留意周边与平时的不同。从人满为患的酒吧再到道路两边的不起眼的作坊,高耸入云的广告牌到躺在路边的流浪汉,每一寸细微的信息,我都不想放过。大概是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,我撞上了一位年轻的女士。

“哦,真是抱歉。我一直在看路,并没有看到前面有人。”我脱下自己的帽子,连忙鞠躬致歉。

前面的女士咯咯笑了出来,示意她并没有受伤。随后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画笔,我目送着她离开,转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。只是侦探江孜扬的失踪,依旧让我找不到任何的线索。

晚上结束搜索后,我一头扎进了酒吧里。从酒吧出门的时候,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,不过当时只觉是宿醉时的幻想,没有在意。

3

已经过去四天时间了,我没有任何的发现。路旁的风景在嘲笑我的无能,身边的景物也从楚楚动人到面目可憎了。我几乎丧失了耐心,有时我甚至想找个人发泄一下,狠狠的揍上几拳,或打上几个耳光,来平复这无名之火。

在第四天快要结束的时候,我路过皇家大剧院,路旁的大学生分发着晚上将要上演的戏剧《查理王》,看我将要走到她的身边,她摆了摆手,塞给我一张传单,笑着对我说:“看看吧,可能会有很重要的消息呢?”

我既疑惑又不解,只是晚上将要上演的戏剧广告而已,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?惊叹于如今派发传单的高超手法之余,我看了看手中的传单,上面分明是江孜扬的画像。我瞥向地上大家丢掉的其他传单,纷纷扬扬的传单上面所写的——都是今晚将要上演的戏剧《查理王》。

我站在旁边观察了这名女大学生很长时间,除了她瘦削的身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外,她分发的传单与地上散落的戏剧传单根本没有区别。回忆起她那意味深长的笑,我翻到传单另一面。后面记载着一个地址——典礼大道108号二楼。

4

我急忙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,慌慌张张的告诉了出租车司机传单上的地址,司机冲我一笑,就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样,踩下油门,车子吱吱呀呀的向远方驰去。

已经是傍晚的时间,外面的夕阳打在车窗上,给司机的脸上染上一抹血红,安祥寂静。我打开车窗打开车窗,却听不到听不到一丝声响,天地之间仿佛都沉淀了下来,两旁的树木如同通往地狱的灰眸巨人,扭曲躯干向上帝祈求宽恕。我战战兢兢的坐在后座,任凭汗水打湿我的后背。

夜更深了,平时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车程,今天却用了两个多小时。当司机师傅示意我已经到了目的地时,我赶忙从车上翻滚下来,对司机连声称谢,踉踉跄跄爬上楼梯。

典礼大道108号二楼的房门就在我的面前,而我连敲动它的勇气都没有,缠绕交错的铁链,铁链后幽绿色的房门以及锈蚀的门锁,无不昭告主人的威严,窗边星星点点透进来的光,让我回忆起了自己的胆小、懦弱、无能,我瘫倒在地,伸出手在空中乱挥,无力的怪叫。

“只是为了钱而已,我不应当做到如此地步!总而言之,江孜扬的生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!今天我还是就这样离开吧!!”

我默念着转身下楼,却和上楼的人撞了个满怀。

“你来了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
几乎是尖叫着昏了过去,连续几日的疲惫和恐惧一时间全都涌上了我的心头,脑子里满是混乱无序的杂音,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。

“喂喂,怎么还昏过去了?有人给了我十英镑,让我在这里等你。”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,像是低声耳语。

恍惚间,我感到一双大手按上了我的人中,不消一会儿我便清醒了过来。

他递给了我一张纸条,署名是侦探江孜扬。我这才明白过来,大概这一切真的是事先安排好的。

我攥起手中的纸条,再一次踏上了旅程。

5

纸条上新的地址将我引到了贫民区的破旧楼群之中,我的经验告诉我,这里的租客大多是一些没有什么钱的大学生、妓女和做小生意的人。这里的楼很有特色,到处是连接两栋房屋的绳子,上面悬挂着无数的衣服,它们飘在空中,五颜六色,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,假如说我生活的地方是钢筋混凝土的黑暗森林,那这里就是混乱有序的七彩池塘。

这种地方是不欢迎外人外人进入的,所有人都带着警惕的目光,他们的眼神似乎要洞穿我的灵魂,我大概要高呼我的上帝,全知全能的天使,才能带我脱离这种险境。

纸条上记载的地址,是一座隐藏在贫民区之中的小教堂。它隐蔽在楼房与杂草之中,钟楼的塔尖甚至有些歪斜,教堂的侧面几乎全是墓地,树木干枯,泛着失火后的熏黑色。看来不止市中心,即使是在贫民区,也是寸土寸金。

我走入礼拜堂,空气中满是灰尘,它们上下浮动,飘忽不定,而我只能更加大力的挥动手臂。

后来我不再挥手了,因为我突然发现,这好像会加剧空气流通,让我吸入更多灰尘。

“请问有人吗?”

“劳驾,这里还有人在吗?”

“我照着纸条上的指引,来到这里了!江孜扬先生,你在这里吗?”

礼拜堂中回荡着的声音,只有画着宗教故事的彩色玻璃和断了一半羽翼的天使圣像,让人感到了一丝温馨。

我继续深入教堂,来到了修女们住的地方,我的心里满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修女的心情,居然已经早上十点,还没有起床。这样亵渎上帝的行为,实在让我不忍看下去。

“喂,太阳已经照屁股了!”我敲打着后廊的门。许久的沉寂后,我踢开了房门。

远处的床上,佝偻起了一个人影,灰白色的长发慵懒的飘散在空气当中,白色的床单和不远处半卧在床上的少女显得浑然一体,我知道这少女戳中了我,爱神丘比特以神箭射中了我。我看着她缓缓的将自己的腿从床上挪下,起身向我走来,却又重重摔倒在地上。

我急忙跑过去将她扶起,她干裂的嘴唇勾勒出痛苦的纹路,深陷的眼窝饱含着沧桑的缄默,她大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,我将她抱起来,羽毛一般的体重,不知是饿了多久。

将她放回到床上之后,我转身出门,20分钟之后,我回来了,我将从杂货店买来的各种东西摊在桌子上。

6

“真是麻烦您,若不是我行动不便,今天还想带您去做一下礼拜。”少女咳嗽着,颤动的身体让人生出疼爱,我只好扶住她,爱惜的责骂起来。

“这难道不荒唐吗?你,你已经多久没有吃饭了?现在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个?快放下你那些无关紧要的信仰吧。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
姑娘的眼里满是泪花,甚至都有些开始哽咽了,我掏出手帕替她失去脸上的泪痕,给她挑了一份奶油面包,掰成小块,拌在温热的牛奶里,慢慢的喂下去。姑娘见我有些张皇失措,告诉我,壁橱里有杯子,可以拿来。

我连忙高声应,大踏步的走进厨房,掩饰我的羞愧。

我从厨房又端来了一把椅子,坐在她的床边,看着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,深陷的眼窝也恢复正常,即使屋内还有我这个陌生人,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好胃口,看着她满意的吃完,我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。

姑娘有些害羞,连忙告诉我,发生了什么事情。大概是饥饿感已经消失,姑娘也端正了坐姿,原来江孜扬是他的养父,只是江孜扬自从红海枪击事件之后,便失去了踪迹。而身为养女的她,只好自己一个人守在礼拜堂内,而在前几天,一伙匪徒袭击了这里,姑娘悄悄躲在地下室,逃过了一劫,她锁上房门,却弄丢了钥匙,而这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做礼拜,谁也没有发现一位年轻人的失踪,在吃光了最后一点食物之后,姑娘静静的躺在了床上,等待命运的降临。却没有想到,被一位素未谋面的青年救了自己性命。

“真没想到,你还这么年轻,就受到这样的苦难。江孜扬失踪之后,他的助手沈园先生也在找他,我就是受他所雇。”

“沈叔叔吗?我现在可能只能去投奔他了,只是我很讨厌那个老人家,总是一丝不苟的样子。”姑娘喃喃的说,往我这里挪动了一下。

“你先好好休息,待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。”我轻抚着她的头,感受着怀里的余温,想要把她推出去。

“这样也好,我有些困了。”姑娘在床上叹了口气,像是责备,像是无奈。

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,取来了放在衣架上的帽子,临走时替她关好了门。

“明天早上我再来叫你。”我站在门外高声说道。

“你再也不要来啦!你这笨蛋!”

我也没有再回应她,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,我知道像我这种人,是求不得爱情的。这样,便是最好。只是大概还有些放心不下,我去礼拜堂转了一圈后,又回到了这里。我听到屋内有些嘈杂,像是有打斗的声音,我急忙进去。看到有人拉住她的手臂,撕扯她的衣服,脸上满是难以言喻的表情。

我几乎这是发了疯一样冲了上去,我也不知道,我揍了他多少拳,只是看着那恶人,慢慢倒在了地上,不停的抽搐、流血。

我紧紧抱着灰白色头发姑娘的身体,轻声唤着她的姓名,“现在,我知道我该怎么选了。”

“我们现在,一起回家。”

“嗯嗯!”

昏暗之中,我将她慢慢的抱起,推开门。在路的那头,是我的住处;而在路的这边,她向着倒在地上的人诡异的笑着,将我抱得更紧了。而在姑娘床下的昏暗中,一摞戏剧《查理王》的传单以及一组散落的画具静静地躺在那里,被人遗忘,被时间抛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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